如果有一天，當你的父母面臨要是手術失敗就可能變成植物人的風險，
身為兒女的自己，是否會簽下放棄急救的切結書?
從我有記憶以來，阿嬤幾乎都坐在椅子上
阿嬤並不是不能走，只是不良於行，需要四腳助行器一步步緩慢地向前走
由於行動不方便，所以很多事情都要叫別人幫她做
小時候總覺得被她使喚是一件很煩人的事
常常被叫去買醬瓜，買衛生紙，陪她搭計程車去買布料...諸如此類
所以每次被阿嬤叫到名字幾乎都不給好臉色看，但還是會乖乖聽話去做
只是覺得不耐煩
我們一家人從阿公家搬出去後，跑腿的任務就交棒給小堂弟
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應該，卻彷彿如釋重負
後來阿嬤因為過度肥胖使得腎臟不堪負荷而住院治療
治療過程中由於阿嬤不肯乖乖吃藥連帶造成身體出現其他問題
最後心肌梗塞陷入昏迷
不記得當時是什麼情況，只知道醫生說過如果搶救得回來可能也必須接受插管治療
我想當時長輩們可能也沒想過有一天會面臨這種狀況
總而言之，阿嬤的身體是救回來了，
卻變成眼神空洞的植物人
長輩們都有工作，又因阿嬤必須接受插管治療，不得已只好送去安養醫院給看護照顧
此後的幾年，除了老媽每個月必須去繳錢之外，其他的親戚，包含我
幾乎很少去探望阿嬤
可能是因為去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
久了，就淡了
今天聽到老媽闡述阿嬤之前被看護剪灰指甲剪到手指流血
以及身體出現皮膚癬、眼睛出血等問題
於是一家人前去醫院探望她老人家
去的時候，阿嬤剛好在睡覺
但畢竟探望的次數不多，媽媽還是將阿嬤給叫醒
植物人只是身體不能動，不代表她不知道誰來到她身邊
當阿嬤睜開眼睛，聽到媽媽說她的兩個孫女來看她的時候
我發現阿嬤的眼角流下了眼淚
往年其實也有探望探望過阿嬤，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
往事對映現在的場景衝擊特別大
淚水在眼眶打轉一段時間，只得別開眼，看著爸媽在阿嬤身上塗抹凡士林滋潤皮膚
這時媽媽又說：「妳們兩個站那嚜遠做什麼，站過來一點給阿嬤看看啊！」
媽媽又在阿嬤耳邊說她的兩個孫女來看她，
只是這次媽媽分別說出我和妹妹的名字給阿嬤聽
我發現
阿嬤的眼睛無法固定停留在某一點，而是眼球會不停的往上飄移
所以她必須不斷地把眼球回正，視線才能聚焦
我發現
當媽媽介紹我的時候，阿嬤的眼睛不停地回正，似乎想看清楚長孫女現在的模樣
看我的的時間比妹妹還要長
想起小時候不孝的我
淚水還是忍不住潰堤
植物人只是身體不能動，不代表她不知道誰來到她身邊
不代表當指甲被剪到流血時她不會痛
只是她說不出口
如果有一天，當我面臨要是手術失敗就可能變成植物人的風險，
我希望，我的兒女會勇敢地，簽下放棄急救的切結書
這樣 對誰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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